从前赤壁本地人为何不喝砖茶？

   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，京城来了一班茶人，其中有位MM巧笑倩兮美目盼兮，惹得陪同的赤壁土著，个个恨不能如孔雀般全屏开放。其间那MM突然问了一个问题：听说你们赤壁人自己不喝砖茶？这个问题暗含“包袱”，翻译成当今网络术语即“细思极恐”，只见那斗志昂扬的几位转瞬成了一地落汤公鸡。不说破还真没留心过，印象之中岂止赤壁人，连数十年如一日生产“川”字牌砖茶的赵李桥茶厂人，也不喝砖茶。

    当茶压成“砖”后，方便了运输，也产生了一个明显弊端，就是牺牲了实用。砖茶喝起来很麻烦，光敲开就是一项成人才能胜任的体力活，且别说还要“煮茶”。这大约是赤壁人也是许多人不喝砖茶的直接原因。“茶麻之乡”的赤壁人，虽然不喝砖茶，但喝茶风气却由来已久，尤其待客必用茶，反之有失礼的嫌疑。如今在赤壁大小高山上，依然随处可见散落着的野茶，这是往昔“茶山”的遗留，也诉说着赤壁曾经的茶事之盛。

    透过表面的浮尘，赤壁人不喝砖茶其实有一个深层原因：砖茶天然不是大众茶。砖茶历史上一直销往蒙古、新疆、俄国。为什么这些地方行销砖茶？与饮食相关。当地一日三餐以肉、乳为主，需要砖茶“拖油”。至今蒙古草原上流传着“宁可三日无粮、不可一日无茶（青砖茶）”之说，这不是夸张，而是一种生理依赖性的自然体现。有一类瘾君子“宁肯不吃不喝、也要留钱赌博”，一如此类。赤壁人以前生活质量不高，肚子里没“油”可“拖”，砖茶越喝越饥饿。

虽然赤壁本地人不喝砖茶，但许多家庭都会有意存放一两块砖茶——米砖茶，因为陈年米砖茶有治疗小儿腹泄的奇效。米砖茶外形漂亮，有的家庭还作为摆设陈放着。“是药三分毒”，若治小儿腹泄，真的可用陈年米砖茶一试。反正我小时候的腹泄是这么治好的。有时一次治好恨不能再来一次，因为喝时母亲会在茶水里放一勺糖。对这个“喝药”式享受，至今记得清晰，比吃橘子罐头还记得清晰。

在计划经济时代，赵李桥茶厂还生产花茶专供出口。那个年代出口意味着品质与身份，因此赵李桥茶厂的人都以喝花茶为荣，不是混得差谁去喝砖茶？为生产花茶，赵李桥茶厂下设了花茶厂。每年夏天，花茶厂都将茉莉花、米兰花移到室外。这个季节，翻围墙去偷栽在缸里的米兰花，成了儿时的乐事。我胆小，常常指使小伙伴上树摘，我在下面捡。有一次几个小伙伴全爬到一棵树上，结果连缸带树一下翻倒在地，吓得一通狂跑，当然我跑在第一。这是我儿时无师自通获得的生活经验之一：干坏事一定不能冲在前面。这个“前面”现在叫“一线”。

三十年河东、四十年河西。改革开放最卓越的功勋之一，是将徘徊在中华大地数千年的“温饱问题”一扫而去。不经意间，中国人从营养摄入不足到了普遍过剩。现如今，内地的人们也像草原上的民族一样，必须将“拖油”进行到底。赤壁砖茶，第一次面向全体中国人打开了需求之门。对赤壁的砖茶人，这是一个加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时代机遇。套用官方术语，创造新供给，满足新需求，注入新动力，不远的将来，砖茶也许能凤凰涅槃般地引领新一轮大众消费潮流。